城郊一所民宅,座落青山环抱下,来此还需穿过一片果林,果林与宅居只有一条浅不及膝盖的渠水隔开,车舆得停在渠水之南,辛九郎从车上下来,先听闻的是一片燕雀啁啾,林荫一直蔓延到了石板桥边,仿佛已经和炙热的夏季隔绝的处境,水声潺潺,清风扑襟,所见是简朴的青瓦白墙,乌漆门扇,若不是确然从出钱塘门,只耗了个把时辰,辛九郎几疑已经误入了哪处世外桃源。

    就连那个把时辰的路,都是有意绕了几圈。

    辛九郎没有过多观察这处环境,他真是太好奇邀自己来此处的人了。

    昨日,是族兄告诉他有人约他明日相见,既不说是谁约他,也不说约他到什么具体地方,让他什么都别多问,还不许他把有约的事告诉其余人,今天辛九郎如约先出了钱塘门,上了一辆马车,那马车符合族兄描述,马是黑身白腹,额系朱缨,拉一辆青篷车,驱车的驭夫面颊上有块乌斑,虎口刺着双尾蝎。

    辛九郎上车后,马车就开始绕行,似乎真在防范盯踪,直到进入城郊这片果林,辛九郎还推窗一望,果林里那些盯着唯一可供车马经行的道路的人并不在意他的窥望,也并没隐藏形迹的意图,真的只是在防范他人的盯踪而已。

    辛九郎自问不是什么弥足关键的人物,在今日之前,他想都没想过自己会被盯踪。

    自己有没有受到盯踪他现在还不能确定,确定的是就算起初有人盯踪,这时肯定也被摆脱了。

    他走过石板桥,敲开乌漆门,开门的人是个并不起眼的半老男子,一眼看去和普通门仆无异,当然也可能是普通百姓,总之不像什么盗匪强人,也不像死士密探……好吧,他得承认自己其实既不曾见过盗匪强人,更加没见过死士密探。

    辛九郎经半老男子的指引,一边往宅院里走,一边打量四周。

    真像普通的民居,竹篱幛后,四四方方的院落,院子正中植一株梨树,柯枝上已经挂上了青果,正堂半截白墙半截竹窗,并不敞阔,通过敞开的窗子可见里头布置雅洁,绕过正堂又是一重院落,这里却有沉叠的奇石,碧树掩映错落而建的屋舍,花篱环绕的馆榭。

    辛九郎终于在一间竹斋里,看见了人。

    他顿住步伐。

    晏迟放下手里的一卷书,看向窗外愣住的人。

    “过来坐。”

    辛九郎完全没想到今天约见他的人竟是晏迟,又不是不认识,又不是没走动,见上一面而已犯得着这样的警慎?

    可来都来了,总不能拂袖而去,辛九郎没好气地过去坐下:“晏国师为何故弄玄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