芳期听见了几声低咳。

    她连忙绕过床前设着的那张画着明月大江的屏风,和赵瑗,一人一边挽挂好青帐,合力扶起了刚刚才睡醒的姜姨祖。

    因为这处养病的屋子,本就位于后一重宅院,刚才还熏着安神香,所以无论西楼居的门前才经过怎样一番喧争,都不至于惊扰姜姨祖,此时王老夫人已经因气急败坏灰头土脸的铩羽而归了,过了足两刻,姜姨祖才醒来。

    老人家半坐着,只冲芳期笑:“期儿还守着啊。”

    芳期这才把刚才那番事故含含糊糊说给了姜姨祖知情,自是省去王老夫人那些诅咒的话。

    “你有心了。”姜姨祖神色仍是平静,只拍了拍芳期的手。

    她坐了一阵,像是酝酿好精神,才让芳期跟赵瑗服侍她梳洗,披了件大氅,被掺扶着缓缓走出屋子,坐在屋檐下,看此时偏西的一轮金日,仍是生机勃勃的阳光,院子里的一棵玉皇李,将要挂果了,她就看着那柯叶又发了好一番怔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见王煐,倒不是听不得她的话,就是我这眼里,懒见憎恶的人罢了,其实她今天怎么也进不得西楼居的门,无非你们拦着她,我更清净和舒心。期儿你也是个不怕人言议论的,你这样的恣意,倒是洒脱,我就不跟你道谢了。”

    芳期听姜姨祖这样说,抿唇笑了笑:“我腰粗,再多的风言风语也折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瑗听听,期儿虽写不成诗,作不得词,说的俚语却是很有趣的,也可惜了她有这灵性,却是个懒惰的性情。”姜姨祖也笑了,她拢拢风氅,看看正当年华的两个女子,突然就觉心中豁然开朗:“我比王煐有福份啊,对这人世理当更多眷念才是,婵儿我是见过了,可还未曾看着阿瑗你与九郎结发同巹呢,你们两个若有了孩子,不论男女,由我亲自启蒙很是件有趣的事。”

    她想着儿子够了启蒙之岁,她和丈夫就争着要为儿子的启蒙之师,现下是没人再和她争了。

    时时忆起凄凉,但她总还算个饶幸的人。

    比丈夫和儿子,经遇了更长的人世之乐,那些悲欢积累着,成了诗文,却还没有写尽,其实一个人跋山涉水,身边却从来不乏友朋,她的生活,不曾冷清过,灵魂也没有孤寂过。

    “期儿,让三郎替我诊脉吧,我这病若还有治,我也还想有与你们痛饮一场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一阵风起,西天的红云渐成大片火烧的灿烂,晏迟终于才从屋子里出来,芳期和赵瑗都迎了上前,两人的眼睛都望着晏迟,迫切想从神色间探视出结果,却又都不追问。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晏迟先说了简洁的二字。